石榴是苏淼淼五岁时所种。
苏淼淼仿了母亲, 生来便很是康健, 自幼极少生病,偶尔病一次便会显格外厉害。
五岁时苏淼淼得了一场咳疾, 来势汹汹,连着半月都是蔫蔫的, 膳食不吃, 地也不下, 整日都只是缠在长公主怀里,时不时咳嗽哭啼, 格外叫人操心。
公主第一次见女儿这般模样,急的日夜不休的守着,太医神婆来来回回找了个遍,什么法子都试过了, 只是一时都不见大好。
最后有一个行走内宅的神婆出了个法子,偏说是有东西冲撞, 又说榴花瘟剪五毒,最好移一株五年往上的石榴树栽到姑娘院子里,等树活了,姑娘便也好了。
当时也是春日,公主听闻,忙不迭派府中长史亲自去城外选了一株最是繁茂的石榴,不过几日功夫,便按着婆子用红绳圈出的“宝地”移了进来。
待到石榴泛生,新绽出了嫩叶,淼淼便果真恢复了一些精神。
长公主松了一口气,高高兴兴为那献计的婆子赏了百两谢银,对这石榴也越发精心,单单为这一株树独买了个花匠,冬包草、春施肥,每逢开花还要特意系彩绸,谢花神,这才有了眼前丈高的葱郁。
子不语乱力乱神,多年前的事,苏驸马口中虽然未曾多言,心下却是不以为意。
叶老葛老都依次瞧过,汤药也吃了多半月,也在一点点好转,只是没那么快。
算一算,便是没有这婆子,淼淼的病原本也该好了,又与这树有什么相干
不过是三姑六婆之流巧舌如簧,算计公主初为人母,本该教训,却反而得了银钱,愈发得了意。
当日的驸马还觉愠怒,但此刻回想起来,却丝毫不记得婆子可憎,公主固执。
他能记得的,只剩下幼女抱着妻子脖颈,小声哼泣着不许他靠近的可怜模样,病愈后围着石榴蹦跳奔跑,捡起地上的石榴花想要塞进口中,被发现之后又不好意思的天真笑声。
如今已是四月,眼前石榴树郁郁葱葱,枝上冒出稚嫩的花芽,叶间孕出娇嫩的花蕊,娇红嫩艳,鲜活的喜人。
旭日初升,花苞初绽,淼淼分明还是该是如石榴一般萌芽初绽之时,怎的转瞬之间
分明幼女丧生火场已是一月之前的事,苏驸马却仿佛直到现在才真正回神。
胸口说不出的滋味在心口翻腾,苏明德低头躬身,在廊上平整的青石上,竟生生的踉跄的一下,弯腰扶着木栏,才勉强站直了身。
“父亲”
身后传来轻柔的关怀声,是身着素衣的苏卿卿上前来,扶住了他的臂膀。
苏驸马面上露出一丝恍惚,停顿许久,才终于认出了长女一般,低低开口,道了一句无妨。
苏卿卿小心的看着父亲,目光忍不住落在他扶着木栏的手心。
攥着木栏的手指太过用力,松木坚硬,将指缘都生生折去一半,他却并未觉出疼。
察觉到长女担忧的目光,苏驸缓缓收了手“你怎么来了”
苏卿卿神色小心“母亲可还好”
苏驸马哑声开口“还起不得身,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你也莫去打扰。”
苏卿卿低头答应。
看着父亲这般模样,她似乎又些迟疑,不过片刻之后,却还是坚持开了口“父亲,淼淼故快一月,到底是因为什么,可有查明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