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俩在京城过了七八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后,江易带过来的那些手下终于把他交代的事情办妥了。
新铺面开张在即,他陡然忙碌起来,再不可能每日倚在躺椅上,瘫着让人揉肩捏腿。
江容自觉在这方面帮不上忙,就也忙自己的事去了。
不过她的事相对来说比较轻松,保持四五天一次的频率去金风细雨楼给苏梦枕诊脉就行。
苏梦枕消息灵通,也知道她兄长从江南来了,说了一通和无情差不多的话。
江容听得好笑,说真的不用。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式的客气,她还把江易手下的人马大部分来自无争山庄的事告诉了苏梦枕。
苏梦枕听她这么说,不由得想起了她这个恶人谷主刚揭晓身份时,原随云出来为她说的那些话。
他眉头一动,问“看来你们与原少庄主感情很好。”
江容唔了一声,说我们三个一起在恶人谷长大的。
“原随云和我哥都跟着我燕爷爷学剑。”她顿了顿,“不过我哥志不在剑,也没他那般勤勉,学了几年,只学了个架子,最后倒是他得了我燕爷爷的真传。”
苏梦枕“我听说原老庄主有意将庄主之位传给他。”
江容惊了,这事她江湖上暂时还没有任何风声,她也是前几天听江易说了才知道的,结果苏梦枕居然也知道
见她忽然瞪大了眼愣住,苏梦枕掩嘴解释了一句。
苏梦枕道“风雨楼时刻关注着江湖上许多势力,消息多少比别处灵通一些。”
江容想到杨无邪那座不知存了多少江湖门派秘辛的白楼,先是恍然,旋即又有些不解“那你应该早就知道原随云以前在恶人谷住过呀。”
那几年每到腊月,无争山庄的车马就浩浩荡荡地往昆仑山去,金风细雨楼就算不知道谷内的情况,也没道理查不到无争山庄的人是在接送谁。
苏梦枕闻言,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出声开口。
“这个我确实知道。”他说,“所以我只是感叹你们的感情好罢了。”
江容挠了挠脸,道“噢,这样啊。”
这话落在苏梦枕耳里,差不多就是默认了“感情好”这句话,以至于令他下意识皱了皱眉。
等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在不悦时,江容已经换了话题,说回了他的病。
就算她每隔几天来一回,每次诊完脉,她还是会把她觉得需要叮嘱的事都叮嘱一遍。
苏梦枕记性好,听了两回,就差不多能倒背如流了。
但他一次都没有打断过她,他总是安静地听到最后,末了郑重地点头,说我知晓了,你放心罢。
江容“你别只在我面前听话,我不来的时候,也得记着才行,否则我就算治好了你也没用。”
苏梦枕听她说了这么多回治好,也差不多已经相信,自己终有恢复康健的一日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再想到这一点,他发现他也并没有十分高兴十分期翼。
他甚至忍不住想,病得久一些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这话说出来,怕是只会惹得她这个万般严格的大夫不高兴。
苏梦枕看着她又皱至一处的眉头,长叹一声玩笑道“你若实在不放心,不妨亲自看着我,也省了杨无邪整日找你告状。”
江容听他这么说,先是沉默了一阵,旋即幽幽道“你是不是知道自己一定会不遵医嘱啊”
苏梦枕“”算了,她愿意这么理解,那就让她这么理解着吧。
见他无言,江容只当他是被自己说中了,气得不行,道“住下就免了,我之后常来吧,你最好别让我逮到不听话。”
苏梦枕哭笑不得,但还是应下“那苏某不胜欢迎。”
江容龇了龇牙,没再说什么。
之后汴京彻底入夏,愈发昼长夜短,她也跑得愈发勤快,而且不再讲究隔几日去一次这样的规律,有时哪怕吃过了晚饭,忽然想到,就背着戟去了。
正好方便随时抽查,江容想。
江易和她一起长大,一早知道她在医道上的努力,如今见她这样,也没有太惊讶。
后来得知她治的病人是金风细雨楼的楼主苏梦枕,他才稍微惊讶了一下。
“那可是个大人物啊。”江易说。
“本谷主也是大人物。”在一道长大的亲近兄长面前,江容说话十分随性。
“是是是,你最厉害。”想到她从前看的密密麻麻满是字的昆仑药典,江易心服口服。
兄妹俩在院子里乘凉,天南海北地聊着,最后难免又说起从前在谷中的事。
江易问她“对了,容容你这回出来,谷里那些猫怎么办啊,有人喂吗”
“我交给司马烟了。”江容说,“我不在,他就是整个恶人谷武功最高的,合该负责谷中大小事务。”
而事实上,恶人谷这个地方能有什么大事务
最大的,大概也就是每天定时替出门的谷主给猫喂食,再给猫铲屎。
唉,说出去恐怕根本没人信吧,江易想。
“哎,不知道随云什么时候来。”他对着天空叹了一声,“我很想见见阿乖的孙女。”
相比和恨不得和原随云穿一条裤子的江易,江容对原随云要来京城这件事还算比较淡定。
她觉得这人向来有的是主意,根本无需旁人期盼或担心,时候到了,他自然就来了。
然而这么想的时候,她并没有料到,原随云最后入京的时候,带来了一个令她既震惊又担心的消息。
原随云是和追命以及冷血一道入京的。
时值七月,京中炎热十分,江容和江易根本懒得在天黑之前出门,也就错过了追命和冷血在黄昏时分押解犯人进城的场面。
等他们知道的时候,京中不少势力都已经在为这件事震动。
因为追命和冷血押解回来的人,乃是江南薛家庄庄主薛衣人的亲弟弟,薛笑人。
而薛衣人作为薛笑人的兄长,也跟随神侯府的人一道进了京。
至于原随云,他和这件事倒是没什么关系,纯粹进城时碰上,然后被误会是与神侯府一起的。
进城之后,追命和冷血回了神侯府,他就来了江容和江易这,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们。
原随云道“我听崔三爷说,薛笑人就是神侯查了两年的一个杀手组织头目。”
江易“啊薛笑人他都有个这么厉害的哥哥了,为什么还要搞杀手组织啊,不累吗”
原随云很会分析“可能就是因为他兄长太厉害,所以他觉得自己的名气被遮掩了,心中不忿罢。”
江易“那他要是我,有容容这么厉害的妹妹,怕不是还没长大就要气得自杀”
原随云“还真有这个可能。”
江容一早知道这件事,此刻听原随云说薛笑人被追命和冷血抓了,也不算惊讶,只道“那三师兄应该能暂时松快些了。”
结果原随云听她这么说,竟摇了摇头“恐怕不能。”
“诶”她愣了。
“难道这件案子另有隐情”江易问。
原随云颔首“崔三爷告诉我,他们在薛笑人的住处,发现了两本根本不该出现在那的武功秘笈。”
话说到这,他的表情也变得凝重了起来“你们一定猜不到,那两本秘笈是什么。”
“是什么”
“嫁衣神功和移花接玉。”原随云说。
“什么”江容和江易同时叫出声。
江容更是站了起来,道“嫁衣神功和移花接玉不是都好好地被无缺叔叔收在移花宫了吗怎么可能流落到薛笑人手上”
江易也点头“对啊,这两部,就算在移花宫,也是藏在最隐秘之处的。”
原随云“我当时与你们想法一致,便冒昧请崔三爷将那两本秘笈取出来给我看了一看,发现上面的字迹很新,应是近一年内才誊抄出来的。”
“而据薛笑人的说法,这两本秘笈是他在一座东海海岛的黑市上,花天价买回来的。”他继续道,“道上的人,似乎都把它称作海上销金窟。”
江容“”
救命啊,你快告诉我这地方不是你搞出来的
许是看她表情太过复杂微妙,原随云也顿了神色,有些担忧地望向她,问“容容是在担心移花宫和江前辈”
江容“是。”
“那不然,咱们去一趟神侯府”原随云说,“此事牵涉到了移花宫,或许还有其他更多门派,的确不是什么小事。”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和眼神都真诚十分。
江容甚至能从里面看到他对他们兄妹的关心。那关心十分纯粹,不带任何杂质,令她心神一震的同时,也有些羞愧。
不该这样的,她想,他们已经相处这么多年了,可她居然还是下意识怀疑海上销金窟是他的手笔。
法治社会尚且讲究疑罪从无呢,而她只是曾经窥得过他的原定命运而已,怎么能什么都不查什么都不确认,就去怀疑经历与原定命运丝毫不同的他。
“去神侯府吧。”她深吸一口气,垂下了头。
原随云哪怕城府再深,再会揣摩人心,也不可能想到,她方才失神是在想什么。
他见她低落,只当她太担心移花宫和江无缺了,于是不仅立刻应下,还侧首低声安慰她道“容容也莫要太着急,不论如何,江前辈总归无事。”
“至于嫁衣神功和移花接玉失窃,有神侯府出手彻查,早晚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江容天哪你快别说了让我一个人忏悔会儿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