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平灭陈朝,一统海内(中)(1 / 2)

大隋帝国 王觉仁 4306 字 3个月前

贺若弼在北线初战告捷,韩擒虎在南线也同时奏凯。

正月初七,韩擒虎进攻故孰,仅用半天时间便将其攻克。当地守将樊巡(樊猛之子)及其家属全部被俘。皋文奏带着残部逃回建康。江南父老素闻韩擒虎威名,每天来军营拜见他的人络绎不绝。稍后,陈朝新蔡(今湖北黄梅县西南)守将鲁世真、鲁世雄兄弟(鲁广达之子)也率部向韩擒虎投降,并主动写信给其父鲁广达,劝他早日弃暗投明。

鲁广达见信后,又恨又惧,赶紧上疏自劾,并前往廷尉(司法部长)处请罪。陈叔宝虽然对其两个儿子的叛逃行为极度不爽,可如今还忠於他的大将已经没几个了,要是再把鲁广达逮捕治罪,谁来帮他御敌守城?

无奈,陈叔宝只好强作笑颜,好言劝慰,并赐给鲁广达黄金,还亲自送他回营。

此时,樊猛正率领青龙舰八十艘,在建康城北的江面上与隋军杨广主力对峙。陈叔宝得知樊猛的老婆、儿子和其他家眷都已被隋军俘虏,所以对他能否尽力死战深感怀疑,就动了心思,准备派镇东大将军任忠(时驻吴兴郡,今浙江湖州市)去接替樊猛。随后,萧摩诃奉命去找樊猛,婉转地传达皇帝的意思,樊猛闻言大为不满,狠狠发了一通牢骚。萧摩诃据实回禀。陈叔宝犹豫良久,担心把樊猛逼急了连他都跳槽,不得不打消了换防的主意。

隋军北南二部几乎同时拿下长江南岸的桥头堡后,便以惊人的速度向建康推进。贺若弼由北向南,韩擒虎自南向北,两军无形中展开了竞争,都想在对方之前攻进建康,夺一个首功。面对志在必得、来势汹汹的隋军,陈朝长江沿线的各个卫戍基地无不望风披靡——还没等隋军杀到,陈朝守军便丢盔弃甲,纷纷逃散。

贺若弼攻克京口后,派出一部南下攻击曲阿(今江苏丹阳市),切断了陈朝东面援军(太湖、钱塘江一带的隋军)驰援建康的交通线,解除了后顾之忧,然后亲率主力直逼建康,并迅速拿下锺山,推进到建康城下,在白土冈(今江苏江宁县东)东面扎营。

与此同时,韩擒虎也已快速北上,在建康的西南面与杨广派出的杜彦部会师,两军共计步骑二万人,进驻新林(今江苏江宁县西),与贺若弼遥相呼应,完成了对建康的战略合围。

当时,建康的作战部队还有十几万人,至少兵力上比城外的两支隋军加起来还多,可很多时候,战争的胜负并不是取决於兵力,而是取决於统帅的意志、智慧和谋略。遗憾的是,此刻的陈叔宝别说智慧和谋略,光意志这一条就远远不能达标。史称隋军兵临建康城下后,生性怯懦、不懂军事的陈叔宝“唯昼夜啼泣”,“台内处分,一以委施文庆”。

在此性命攸关的危急时刻,陈叔宝居然还把决策权交给施文庆,这当然只能加速他的灭亡。施文庆深知自己不得人心,更知道军界的人早就对他恨之入骨,一旦将领们得胜立功,绝对会对他构成很大的威胁。所以,凡是军方呈上来的关於防御部署、军队调动及后勤补给的所有奏章,大部分都被施文庆否决了。他还对陈叔宝说:“这些大老粗一肚子牢骚,平常对朝廷就有很多不满,如今这个危急关头,朝廷更不能随便听信他们的意见。”世界上最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此刻,不要说陈朝这座堡垒本身就很不坚固,即便其固若金汤,也经不住施文庆这个比隋朝间谍还更有破坏力的家伙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自毁长城。

贺若弼刚刚攻下京口时,萧摩诃就曾向陈叔宝请战,表示要率部迎击隋军,陈叔宝担心守卫京师的兵力不足,就拒绝了他的提议。此后,贺若弼推进到锺山,萧摩诃再次请战:“贺若弼孤军深入,立足未稳,若我军发动奇袭,定可一战破敌。”可陈叔宝却再度否决。直到贺若弼兵临城下,陈叔宝才慌了神,赶紧召集萧摩诃、任忠(此时已率部进京勤王)等人,商讨应对之策。

任忠的意见是固守京城。他说:“兵法有云:客贵速战,主贵持重(客场作战利在速战速决,主场作战最好稳扎稳打)。如今我们是主场作战,兵力充足,粮饷无缺,应该固守坚城,并沿秦淮河一线构筑防御工事,不主动与隋军交战,同时分兵切断敌人的长江交通线,让他们一封信都过不来。然后,请皇上拨给我精兵一万、金翅舰三百艘,渡江北上,直攻六合,隋军主力一定认为南岸部队已经溃败,士气自然丧失。而淮南一带的士民很多都是臣的旧识,听说我来了,一定会起兵响应。臣再放出消息,说准备收复京口,断其后路,隋军必定惊恐,不战而退。等到春天一来,江水上涨,再命长江上游的周罗睺率大军顺流而下,增援京师,此乃上上之策。”应该说,任忠的计策还是比较稳妥的。若陈叔宝采纳,就算不能挽回败局,至少也能多撑一段时间。而只要能多坚持一阵子,陈朝广大的后方还是可能会有一些军队入京勤王的,就算隋军最后还是赢了,但也会赢得很辛苦,付出很大的代价。

只可惜,陈叔宝没有听从任忠的建议。他满面忧色地说:“战事久拖不决,令人心烦意乱,不如让萧摩诃出兵干他一下!”隋军刚打过长江时,他不敢派兵出战,怕削弱京师的守备力量;可当隋军兵临城下时,他又讨厌这种被围困的感觉,希望主动出击,一战击退强敌。可以说从头到尾,陈叔宝的决策没有一条是正确的。

任忠闻言,连忙磕头苦谏,极言不可。然而,他的声音很快就被另外一个人盖过去了。这个人就是讲话一贯很大炮的孔范。他说:“臣愿意决一死战,为国家勒石燕然(东汉窦宪击破匈奴,在燕然山勒石记功)。”孔大炮当然知道,即便上战场,皇帝也不会让他这个文官打前站,所以大可以把牛皮吹上天去。

陈叔宝很满意,转头对萧摩诃说:“公愿意为朕决一死战吗?”萧摩诃慷慨激昂地说:“自古以来行军打仗,都是为了国家社稷,今天臣奉命出征,更是为了妻子儿女。”乍一听,萧摩诃这话很有一种悲壮的力量,因为敌人都打到眼皮底下了,现在打仗当然是上保国家下保妻儿,可谓责无旁贷义不容辞。在场的所有人听了,包括陈叔宝在内,都不禁为萧摩诃的深明大义感动不已。然而,他们都没听出来,摩诃兄这话是充满了弦外之音的。不过,这层弦外之音,大伙要等到上了战场才能回味过来。

决战计划就此敲定。陈叔宝当即命人打开国库,取出大量金帛交给各军,准备等打完胜仗作赏赐之用。

正月二十,陈叔宝正式下令,命各军相继出发,与贺若弼进行决战:萧摩诃为左前锋,鲁广达为右前锋,樊毅为左军,孔范为中军,任忠为右军;各军南北鱼贯相接,首尾长达二十里,军容不可谓不壮观。然而,各军既没有一个共同的主帅,进退也没有一套统一的号令,所以,战线拉得越长,混乱越是不可避免。

陈军摆出这么大的阵仗,贺若弼不敢掉以轻心,立刻率轻骑登山眺望,随后立刻命部众在山下列阵,严阵以待。此时,贺若弼的部众只有区区八千人,而陈军的兵力至少是隋军的十倍。

双方摆好阵势后,按照原定计划,应该是由左前锋萧摩诃率先发起进攻。可是,陈朝各军坐等右等,却始终不见他出兵。至此,反应快的人终於回过味来了——萧摩诃那句“今日之事,兼为妻子”绝不是说他要为国为家血溅沙场,而是说他今天要干的事情,和他老婆有关。

萧摩诃在关键时刻按兵不动,又关他老婆什么事呢?

原因很简单,色狼陈叔宝坐拥后宫三千佳丽还嫌不够,又暗中搞上了萧摩诃的老婆。萧摩诃被皇帝戴了绿帽,自然是敢怒不敢言,但心里总想找机会报复。因此自从隋军南来,他便频频请战,实际上就是故意想打败仗,耗光陈叔宝最后的本钱,以便他早日完蛋!

众人弄明白萧摩诃的真实意图后,也就不指望他能英勇冲锋了。右前锋鲁广达不得不主动出击,率部直扑隋军军阵。

隋军这一路南下,一直打得相当轻松,没料到陈军的精锐还是有一些战斗力的,所以刚开始被打得步步后退,前锋顷刻之间就被陈军砍倒了二百多人。鲁广达乘胜而进,很快杀到了贺若弼面前。

贺若弼万没料到陈军还有这么猛的人物,慌忙命人燃起浓烟,以此阻挡陈军视线。浓烟一起,孤军突入隋军军阵的鲁广达显然是吃亏了,攻势立刻受挫。趁此时机,贺若弼马上组织兵力发起反扑。

陈军出发前,所有人都看到了皇帝发给各军的金帛,如今鲁广达的部下们刚一开战就把隋军前锋打得落花流水,每个人腰间也都系了一两颗隋军人头,心里自然记挂着那些金帛。所以隋军一发起反攻,鲁广达的部众便纷纷脚底抹油,急着要回大营领赏去了。

在反攻的间隙,贺若弼很冷静地观察了一下陈朝各军的阵势,发现孔范的中军阵形最乱,遂亲率主力直扑孔范。

孔大炮向来是个嘴上英雄,一看贺若弼居然直接就冲他来了,吓得面无人色,慌忙拍马而逃。手下一看主将逃跑,也都跟着四散逃命。其他各军一见中军溃退,更是无心恋战,人人夺路而逃。

陈朝大军就此全线崩溃,被砍杀五千余人。萧摩诃被生擒,贺若弼下令将他斩首。萧摩诃本来就是为了打败仗而来的,现在的结果不出他的意料,所以面不改色,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贺若弼感到此人还有几分胆色,便亲自上前解开他的绳索,以礼相待。

任忠一路狂奔,逃回宫城,向陈叔宝报告战败的消息,最后说:“陛下好好保重,臣已无能为力了!”陈叔宝大恐,急忙拿出两袋黄金,颤抖着塞进任忠怀里,用一种央求的口吻,请他出城招兵买马,继续保卫京师。任忠深长地看了一眼怀里的黄金,说:“陛下最好赶紧上船,往上游投奔大军(周罗睺军),臣自当拚死保卫!”陈叔宝大喜,让任忠赶快去安排船只,接着匆匆回到内宫,命嫔妃宫女们收拾金银细软,然后在宫里踱来踱去,焦急地等候任忠来接他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