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涟的泪水从她眼中滚了下来,
“没想到,七年后,你还是要去道门内门试炼。你十三岁时我能废你而不杀你,今天我的一缕残念留在你神魂里,只剩下杀你的能耐。我会帮你解脱出这个躯壳,下一生,你再重新开始吧。”
韩英姿默然。刀剑火器能伤人,也能救人。即便他有魔的道术禀赋,照样可以用在正途,母亲的残念糊涂了。
韩英姿道,“娘说的话没有道理,男子汉也不能依娘的意思过一生。我要去道门,我还要帮许许多多朋友去道门,他们都指望着我。我可以等下辈子,但你不能耽误他们。我……不能死。”
铛!
韩夫人抵着韩英姿的那口剑被韩英姿的影手打落在地。她的那口剑空有架式,却没有力气,没有真正杀韩英姿的心意。
韩英姿的影手抓过那口落地的飞剑,又挡住韩夫人追来的第二口剑。韩夫人的这一口剑却又有了力量,把他逼入静室的角落,
她冷漠的声音传来,“好一个不能死。只要你往道门走下去,不是群魔觊觎,就是道门猜疑,到时你还能坚持住吗?”
韩英姿挥舞飞剑左支右吾韩夫人的剑,
“无论道、魔,还是娘,谁都不能动摇我!”
“啊!”韩英姿惨叫起来。
韩夫人把她孩子的手足一并截断,血如泉涌,她的剑又抵在韩英姿的咽喉。
韩英姿呻吟着道,“娘,别吓唬我了。小时候你用棍棒打我,哪一次真打疼我?这次用剑戳我,我醒过来,要头疼好几天呢。我真的要一直走下来,这是我选的路。死几次,都不后悔。”
韩夫人骂了韩英姿一句,剑在韩夫人的手中渐渐消失,她的形象也变得稀薄起来。
他看着稀薄的韩夫人,却急了。念想世界,韩英姿的断肢陡地复原,他一把抱住韩夫人,问道,“你又要躲到哪里去?”
韩夫人骂道,“去死人去的地方。再不见你了。”
“不要。”韩英姿道。
韩夫人的声音温柔起来,“道门的人看来,生死是常,不必大惊小怪。以前我阻扰你修道,怕你被魔所趁。现在我的力量用尽,拦不住你,也舍不得杀你,只好放你去。我清空了瓶子里的东西,但没法让瓶子消失,你表面的魔禀赋不在,潜藏的还在。你自己把持自己,把禀赋用在正途。警惕群魔,你走上去道门的路,他们就会开始觊觎你。”
韩英姿问道,“潜藏的禀赋,那是什么?我的灵根凡庸,荡魔院的知院也瞧不出我的好。”
她抚摸韩英姿的脸,“现在你的这点气,就像烧荒后的大地上生出的野草。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我也不知道那个瓶子在哪里,你要自己找到那个瓶子。”
韩英姿问韩夫人,“道门之人,看生死平常。那学会道门的无上神通,我那再见到你吗?”
韩夫人默然了会,忽然笑了一下,“生者是死者最好的塔林。”一道光不知从何处照耀进来,越来越稀薄的她,像露水一样散去。
“韩君,你醒醒。怎么做起噩梦似的,在静室里翻滚和梦游?是楼知院拷打你魂魄了?”
都知院、孟獠牙、观水破开了静室的门户,唤醒了陷在念想世界的韩英姿。小孟望着韩英姿的脸,她用金光明咒导引韩英姿的精神脱困。韩英姿的脸色苍白,精神甚是萎顿,摸出纳戒里的黄芽丹忙给自己补一补。
“这些劣等货,怎么好下口?”
观水歪了歪嘴。
韩英姿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些西河会丹药都是他辛苦抢来的。
观水递给韩英姿一葫芦药,“里面是我亲手炼的黄芽丹,八十一粒,粒粒都是上上品,没有渣滓丹毒,送给韩兄。”
韩英姿假模假样客气了下,收了下来。
隔着青铜盂,是永远一脸阴郁的楼老道,盯得韩英姿皮肤都起疙瘩。韩英姿记忆犹新,楼老道在自己念想中的静室还要把自己打成白痴。
观水问楼师道,“楼知院,这位韩英姿的资质如何?”
楼老道哼了一声,拂袖而去。韩英姿记忆中的静室战斗,没有在楼道士心中留下一点痕迹。韩英姿松了一口气,虎口逃险。
他问观水要了一块手帕,“我想擤下鼻涕。”
韩英姿走出静室,走到一处铁柱宫的僻静角落,对着墙壁捂住自己的脸,静了好一会,再转回身,向随他过来的小孟和观水道,“我没有事了,劳诸君费心了。观水君,我们下山治白璇的伤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