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会在瀛海城的龙神庙前设立棚场,大张旗鼓地招揽炼气士收集其他三大神通会的情报,由法聪主持。
其实却是韩英姿设立的空城计。他托观水向道门的全大祭酒辞行,全大祭酒恪守中立,不向道门中人透露他们的行踪,神州会的主力乘船前往齐国。
四月十六日,送韩英姿等人入瀛海城的魏国龙舟再度启航,不是返回大梁,反而顺河东流,往四海帮的总舵青丘岛驶去。
但魏国龙舟上只有侯芭和他的百人队。韩英姿一伙试炼考生却不起眼地搭乘上盐帮贾执事的龙舟,混在他们的商队之中,琅琊会的使者钱绛云、无主的纵横家犀首也一并随行。魏国的龙舟行在大河的北边赵国侧,而盐帮的龙舟则行在大河南边的齐国侧。
这三天航程,韩英姿依旧珍惜光阴,在盐帮的龙舟上仍然开设神州会内部的讲授会。不知觉间,已经轮到了酒酒儿和瓶瓶儿两剑侠讲授剑术,另外十人在盐帮龙舟一个大舱室内围坐观看。
韩英姿办这讲授会的意图只是想知己知彼,借此领教天下道术和手下的根底,并不在于偷师,短短时日也偷师不了。
龙舟由河入海,浪潮渐渐生起,舟身摇晃,舱室也轻微地起伏。酒酒儿和瓶瓶儿皆用木剑演示,一人应剑,一人答剑,在颠簸的弹丸舱室内纵跳挪移,如履平地。
张直方、骆风、厉胜雪、李秀玲都是端容正色。
另一边的小孟不通剑术,也对两人的舞剑不感兴趣,一会儿温习道书,一会儿看看聚精会神的韩英姿。
观水已经能变回人形,但众人既然知道了他的本相,观水也索性不再隐瞒,舒舒服服地显出小狐狸的模样,团成一个毛球打起盹来。他觉得道门中人既然不破杀戒,用不上学剑,也没有兴趣观摩剑术。
吴国状元钱绛云对剑术也一窍不通,只管鼓掌大声叫好。韩英姿请钱绛云指点门径,钱绛云讲不出究竟,顾左右而言他,绘声绘色谈起自己在吴国王畿的牛首山打猎的经历:他的侍姬们都穿大红锦狐嵌箭衣,乘披锦马,带鹰犬,跟着的仆佣有铳手、箭手百余人,十分的雄快,寒酸人家可玩不起。
听到狐裘制衣,观水贴着的耳朵竖起,向钱绛云放了一个臭屁。
韩英姿问两位剑侠,“两位剑侠都是傅真将军的门人,可我看你们的剑术和魏峥嵘的路数截然不同。你们的剑技繁复华丽,蕴含着无数凶招;魏峥嵘的武道却是简单无脑,横冲直闯。”
瓶瓶儿笑道:
“一切武道家都对身体和运动有着无比透彻的理解,但在克敌制胜上有崇气、崇剑之分。崇气流强调真元为本,以势和力破巧。魏峥嵘的武道和李秀玲同出李俊义武圣的崇气一脉。他们不是天赋神力就是雷精,修炼崇气一派进展迅猛,如虎添翼;
崇剑流却认为修炼真元不出道门的炼形科藩篱。偏执崇气,武学会沦为道门的附庸;只有对剑技钻研入微,才可以在道术之外自成面目。我和酒酒儿没有李秀玲他们的身体禀赋,但在性子上琢磨剑术的变化,傅真将军就传了他的剑术。”
韩英姿恍然大悟,他们墨子会的武道原来也是崇剑流的路子。墨者心灵手巧,钻研机关人时就清楚了人体的构造和行动,亲近崇剑流顺理成章。只是墨子会走上了极端,排斥剑术的灵性,一律向墨者传授穷尽计算,繁复至极的剑谱。如此才能不影响墨者主业,速成武道;反正墨子会根本不求墨者成为武道家,行侠仗义够用就是。
瓶瓶儿看韩英姿心动,又道,
“韩团长是墨子会打的武道根基,要学剑术,可以跟我们两人来。你的气太弱小,错过了自小灵药易筋洗髓的时光,走不通崇气派的路;但在崇剑派上如果有了成就,你自己就能和那些邪修杀个有来有回。剑道不像其他的道术,强者恒胜,弱者恒败。有一口削铁如泥的飞剑在手,哪怕你的真元不如对手,胜负也是没有定数的。再厉害的修真者,你一剑砍断他的脑袋,照样反杀翻盘!”
韩英姿不禁道,“你们的剑道,真是赛过赌博。”
酒酒儿是沉默寡言之人,韩英姿说道剑如赌博,他的眼中不禁放射光芒,道,
“这就是我们剑侠最自豪的地方。剑在我手,胜败无常,强者也要退让三分。”
眯着眼睛的观水摇了摇尾巴,吱吱道,
“没有道门祭炼的飞剑,你们拿什么削邪修的脑袋!道门不破杀戒,只好把神剑假手给武道家代行。崇气流只是武理上做道门的附庸,你们崇剑流的头面人物是真正做稳了道门的打手,才从道门领来了他们梦想过,却永远制作不出的绝对锋利的兵器——哈哈,傅真传你们的飞剑,是不是他为道门打工换来的奖赏?”
这话说的酒酒儿和瓶瓶儿面色无光。
瓶瓶儿忍不住辩道:“观水,等我们两人入了道门,也是和你一样平等的道士,还分什么打手不打手的!几百年后天下传诵起我们两个光大了剑道的道士,谁会翻我们旧账!”
观水呵呵,“做了道士,你们的剑术就废了。动辄砍人脑袋削人胳膊的凶险剑术,道门是不准的,太容易破戒了!何况,御使法宝、施展符咒才是道门人的优雅作派。挥刀砍人,鲜血溅身的,那是屠夫刽子手,不是道士。我们道士连小猫小狗都不肯伤害呐!”
观水这话固然有理,龙潭湖擂台赛时道门的禹踪杜葵虽有飞剑,武道还不如李秀玲和骆风,但直接点破,太伤酒酒儿和瓶瓶儿的心,剑道可是他们的立身之本。酒酒儿质木无文,只是脸色暗沉;瓶瓶儿却气得哭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