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五日夜深人静,崂山烟霞宫。
霓炼师和程迦陵携手坐在崂山山巅,就像三十年前的少女时候一样。
三十年前,她们一出罗浮山,一出蓬莱岛,互相扶助,一道通过了内门试炼;二十年前,她们证得了初习金丹,从内门出师;又过了二十年,两人遍历道门的执事、监院、长老,都担当起了上四院的知院,证得了圆满金丹,谁都没有慢上谁一步。
霓炼师忽然叹道,“烟霞宫的风景虽好,却是一个伤心的地方,如果不是为了你们度人院的试炼,我并不愿来。”
程迦陵会意道,“你又想起了烟霞宫的齐良宵。”
霓炼师道,“当初我反对良宵还俗入世,她执意要回齐国复兴旧王党。但我没想到良宵的结局会那么不堪,和陈氏王族赌斗王位失败之后,她从此杳无音信。水式善为了撇清关系,还将他这个过去爱徒的名籍全数抹杀,真是可恨。”
她们那一期内门弟子五男五女,都是了不得的圆满金丹。五仙子中大安君与众人生疏;孟南星无情,早早飞升塔林;齐良宵堕入人世。只剩下她们两人为伴。
程迦陵道,“这许多年,我借度人院试炼外门弟子的机会云游红尘,始终没有访到齐良宵。或许她已经不在人世了。还俗的人不像我们,已经断绝了心印。再无法从生死往返里寻到她了。”
说着说着,程迦陵不禁在神念中向霓炼师道,“如果良宵复兴旧齐的念头不死,无论她是否还在世间,总会留下血脉。我们找不到她,可以从她的后人入手。”
霓炼师愣住道,“真有这可能吗?陈氏王族是道门在百年前所立,本来不能变更。只是因为良宵是我们的杰出门人,道门才默许她和陈氏赌斗王位一场。当年道门约定良宵若败,再不能谋求齐国王位。她已经一败涂地,留下血脉还有什么意义?”
程迦陵叹道,“良宵入世,她的心总会越来越像凡人。一无所有的人,如果留下血脉,还有一线希望。”
霓炼师突然道,“你以为这一期的试炼考生中会有她的血脉吗?”
程迦陵道,“但我还没有发现。即便道士也无法保证自己的血脉有灵根,或许这一次也没有。但我会始终关注每一期的试炼。”
霓炼师点头,“劳你在度人院费心了。邂逅良宵的血脉,一定要帮她。”
她立起了身,振起精神道,“迦陵,我现在就去燕国易京见拜月教主。你可要我捎带什么燕国的天材地宝?”
程迦陵笑道,“拜月教主也是一方豪杰,你怎么当他的总舵是游玩的后花园?”
霓炼师反问,“难道不是吗?”
程迦陵没有反驳,想了想道,“如果拜月教主入魔,就把他的法宝搜刮来,我要当自己祭炼的法宝材料。”
霓炼师答应,她的神念放出,召唤来守候在外面整装待发、一脸正经的秦瑶。她仍旧是一身猎装,虎神的法衣待登基后再换。
秦瑶道,“霓知院,虽然我禁了神力,还有武道丹经的武技能够杀敌。”
霓炼师向秦瑶道,“瑶儿不必担忧,燕国之行我一人足矣,你只管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接下拜月教的宝座。”
禁不住霓炼师催促,秦瑶将信将疑地又换上了白金法衣和芙蓉金冠。
霓炼师从纳戒取出一枚三足青铜圆鼎,念动法诀,古鼎立时化成一只垂天云彩一般的三足金乌,圈圈放光,将崂山之天照成白昼。
这是道门九大镇洞法宝之一的“九鼎”,道门熔铸天下邪魔精怪形体的绝世凶器。鼎一共九个,霓炼师选了一个随行,唤作“金乌鼎”。
她牵起秦瑶上了金乌。金乌一振双翅,红日烧天,天空开裂,竟然显出燕国的山河大地。金乌嘎嘎,穿梭入破开的虚空。
程迦陵凝视着像伤口那样渐渐愈合的天空,她的心却想到了七年前,自己还是度人院执事时,在魏国崇高山主持的那一场外门试炼。
燕国易京城上的天空陡然炸出了一个彤彤的火洞,一只垂天云彩般的金乌从火洞钻出,照亮了易京的天。
易京城人奔走相告,这是燕国数十年没有过的异象。
鸟周匝易京城三周,飞向易京城西的黑木峰。这峰也是一座小灵脉。拜月教学着道门的模样,画虎类犬,也张设了法阵。
霓炼师一指自身,一道金光圈罩住她的头顶,就像画上的仙佛那样,弥天的真元和那小太阳般的金乌齐辉。
秦瑶震惊万分,这女道士也不过是人类之躯,她轻描淡写施放的真元还在自己和周通一战,全力催动的白虎神之上。
金光圈罩顶的霓炼师神念透过拜月教黑木峰的重重法阵,传递到大小教众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