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殷怀周今日为了见沈家两口子, 特地换了身素淡的装扮,天青色的常服, 外面罩素白纱衣, 曲卷的头发用白玉簪子定住, 少了几分风情,多了几分清雅,果然人靠衣装, 这么一打扮倒有几分翩翩君子的风度, 瞧着倒还人模人样的。
不过沈岑风和玉瑶郡主都不是会被外貌迷惑的人,只略看了一眼, 沈岑风就放下手里的茶盏:「世子突然莅临, 所为何事?」
殷怀周轻轻转了转自己的玉扳指, 对沈岑风的淡然不以为意,笑了笑:「晚辈前来是想问,上回送来的礼物沈二爷还满意吗?」
沈岑风也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年, 听他问完面色分毫不变:「礼物已经着人退回去了,世子跟我们家本没什么交情, 更何况无功不受禄,世子送这般贵重的礼实在让人惶恐。」
他说完又顿了下:「世子身份贵重,不必在臣面前自称晚辈。」
殷怀周抿了抿唇,又笑道:「 如今是没交情,以后可就说不准了。」
他慢慢笑道:「那只绣鞋,不知二爷和夫人看到了吗?」
沈岑风倒还能保持镇静,玉瑶郡主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我怎么听不懂世子在说什么呢?」
她正欲叫送客, 就听殷怀周不以为意地笑着道:「实不相瞒,我当初初进书院便和令爱结识,我对令爱一见倾心,令爱对我也是如此,我们二人两情相悦,花前月下之时,这绣鞋便是她赠予我的。」
他抬眼直视沈家夫妇,微微抬起下巴道:「我对沈小娘子聘娶之心甚诚,就是不知道,锦川侯府愿不愿意再多一位王妃呢?」
他直接把亲事抬高到对锦川侯府有利的高度上了,玉瑶郡主面沉如水,沈岑风面不改色:「恕臣直言,不愿意。」
殷怀周给他怼的面上一滞:「沈二爷这是什么意思?」
沈岑风随意说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世子和我们家晚照差了辈分。」
殷怀周唇角抿紧了:「所谓辈分,都是旁人叫的,我与她又不是血亲。」
沈岑风随意道:「我们虽不算世家望族,但也自有家规。」
殷怀周气涌上来,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把气恼压了下去:「我知道我素日名声不好,所以二爷疑我,但我自从遇到令爱,往日的种种劣行都已经改了,原本带来的妾室宠姬也已经遣散,更不会流连青楼楚馆,以后也会一心对她,托付中馈。」
到底是宗室子弟,不管内里是个什么德行,但说起漂亮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礼数气度一样不缺,这大抵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吧。
没想到沈岑风突然皱起眉,眼底带了几分嫌恶:「世子竟还流连青楼楚馆?!」
殷怀周:「...」好像...不留神把老底交代出来了。
沈家有不得纳妾的规矩,因此对於妾室通房都敬而远之,更别提青楼这种地方了,在沈家男人受到的教育里,要是妾室是豺狼虎豹,那伎女伶人就是洪水猛兽。
他是个正经人,在他的观念里多收几个妾室丫鬟都已经算视色如命,更别提逛窑子了。
他一边想一边后悔,早知道就不让安王世子进来了,万一有什么传染病怎么办?
他把自己脑补的心浮气躁,脸上更带了出来,再见殷怀周的时候恨不得摀住口鼻:「世子身份高贵,小女性子顽劣跳脱,实在并非世子良配,世子另觅良缘吧,送客!」
殷怀周见他面容冷峻,脸色也沉了下来:「二爷是要不顾令爱心意了?」
沈岑风转头看着这个糟心玩意,冷冷道:「阿晚是我教导出来的女儿,我相信她洁身自好,世子请回吧!」
沈爹坚决相信自己女儿的品味,看上谁都不可能看上这种人。
殷怀周眯起眼:「令爱送我绣鞋之后,我担心坏了令爱名声,所以特地把鞋交给您二位处置,看来二位是不领情了?」
沈岑风听他语带威胁,面色冷凝,一言未发,只高声道:「送客!」
他等殷怀周走了之后才叫了下人上来:「...把他坐过的椅子洗干净,地毯也得重新洗涮几遍,茶盏...茶盏直接砸了,再随意找个地方埋起来。」
玉瑶郡主无语道:「你...冷静点。」
沈岑风洁癖程度比沈晚照深了好几倍,而且有着高度强迫症,开窗通风之后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
他一脸不加掩饰的嫌弃:「你听见他说什么了吗?流连青楼楚馆!可见他去了不止一次,谁知道身上会不会带什么病候,万一给咱们府里染上可就麻烦了。「
又怒哼一声:「这种人竟然也敢肖想我女儿!」
玉瑶郡主无奈地揽住他胳膊:「不肖想不肖想,你冷静点,别让人瞧笑话。」
沈岑风越想越不高兴,干脆发动了大扫除,让下人把屋子从里到外打扫洗涮了一遍。
玉瑶郡主:「...」
......
殷怀周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额上和手背上的青筋鼓起,听说沈岑风将府里打扫一遍之后,面无表情地砸了整个书房的物件。
凭什么豫王能娶沈家女,到他这里就不行了?难道沈家不希望家里再出一个王妃吗?
他把自己关到半夜才走出书房,漠然道:「吩咐下去,等再过几日便把消息散播开,我就不信沈家这样的大族,会包庇一个名声坏了的晚辈。「
他想的前景倒是很美好,可惜这边还没来得及行动,没过几日安王的加急信件就到了,先严厉斥责了他对沈家女动心思的事儿,勒令他不准再打沈晚照的主意,殷怀周倒是没把这番话放在心上,安王也是个好色如命的,这时候指摘他真是可笑。就是不知道谁把这事儿传过去的?
但信越到后来越透着股哀戚的意味,到后面字迹颤抖,还有隐约血迹,安王这些日子压力极大,已经呕血好几次了,不久前听说安王世子还在京里给他惹事,气得昏厥过去,强撑着写下这封信。
殷怀周可以不把他老子的威胁放在心上,但却不能不管他老子的性命,他是戾气极重之人,看完信狠狠地砸了下墙壁,心里的戾气又得不到发泄,急怒攻心又捂嘴咳嗽了几声,又摊开手一看,一片红艳便在手掌上洇开了。
......
相比於殷怀周的满腔愤恨无处发,温重光这时候就悠闲的多了,这时候正在书桌里闲闲看书,见底下人回来才合上书本:「如何了?」
底下人道:「如您所料,安王世子急怒之下吐了血,正在家里修养,安王爷气得卧病在床了,差点风瘫,听说半个身子都动弹不得了。父子俩倒也有趣,都在床上病着了。」
他笑道:「世子如今安分得很,果然还是安王能拿得动他。」
他优雅地伸了个懒腰:「本来安王是想让世子娶了余家嫡女,这样在算是跟余皇后沾了亲,以后有什么还能通过余皇后求求情,这算盘打的倒是精明,可惜了...」
他眼底的冷意一闪而逝,又恢复了平日闲散的姿态:「可惜世子不懂他的良苦用心,所以他知道这事儿之后气得半死。」
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只是修书一封给了安王说明情势,顺道让围住安王藩地的常常在藩地『演习』罢了,他自然而然就写信给世子施压。
底下人问道:「那余皇后那边...」
他微微笑了笑:「皇后自不会同意,余家人也是能人辈出,断不会应下的。」
他想了想,忽然唔了声:「世子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书院,我听说他上回和刘千总处的很好,就还让刘千总贴身看护他吧。」
他说完心有所感地看了眼窗外,就见沈晚照垮了个小篮子迈了进来,他眉眼转瞬温柔,抬步迎了出去。
沈晚照见他出来,招了招手:「前几天下雨,我哥他们去附近的林子里采了的几篮子蘑菇回来。」
温重光笑道:「你是要送给我吗?」
沈晚照淡定道:「让你帮我看看有毒没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