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这一期的天才孟青面，四大基本灵根都是极品，这意味着她修炼任何正统道术都没有身体上的门槛，可惜这丫头对烧炼毫无兴趣，也不爱长期闭关转运五行，精力全放在了符咒一科上。

又比如，魏国世俗的第一天才魏峥嵘，就是复合灵根雷精之体，在雷法上的前途无量；魏国还有一个叫骆风的炼气士，其他基本灵根都是平平，独有土灵根是十品之上破格的土精之体，他只要修炼完善土系道术，就可以在道门有立足之地。

魏峥嵘不入外门，是老魏王不允；骆风被西河会捡漏，却是当年招考道士的严重失职。这次度人院前所未有的内门试炼，正是要弥补遗憾，网罗天下的逸才。

这小韩英姿的灵根，也是楼道士未曾见过的——他的四大基本灵根，居然都是下下品！只比残废之人好上一线！

楼师道纳闷了一会儿，不禁自嘲：他平生接触的都是天下最厉害的天才和最厉害的邪魔。或许，芸芸众生都是韩英姿这般，只是他们都进不了楼师道的眼睛，但阅凡人无数的度人院该是见怪不怪了。

唉，灵根下劣，只是难以炼形登仙，并不影响人的心智体魄，这个世界十中有九是灵根下劣之人，他们依旧有灿烂的技艺，热闹着人间。

毕生寻魔，他是多心了。这个神奇崛起的少年纯是靠自己的运气、心机和韧性，楼师道佩服这孩子，即便这孩子这一生走不远，还有着无穷的来世。凡人就是在生死之间无休止的往返，只要保持道心，总有一天能走入道门。

楼师道这样想，便打算从韩英姿的心深处退出。在退出前，楼师道最后一次用金丹天眼观照整座韩英姿记忆中的静室，这是他多年的习惯，不要遗漏任何蛛丝马迹。

然而这一次，楼师道停住了。他发现了异常。他发现这间静室有几缕淡雾。

有雾是太正常不过的事，这是精神的世界。凡人并没有受过道门弟子那样正统的精神训练，他们的记忆混乱杂多，化为情景，便是云雾缭绕、模糊不清。

韩英姿是一个凡人，接受的是墨者教育也不长于精神训练，他的记忆应该有很浓的雾。

这才是最异常的地方！楼师道警觉起来，他险些走岔了！

他拷问过无数邪魔的心灵，那些邪魔都受过相当程度的精神训练，他们的记忆化为情景之后都是历历在目，清晰无比；可韩英姿只是一个凡人，即便经过楼师道的转化，观照韩英姿的遥远记忆，依旧应该如同雾里观花，可为什么这个情景只有几缕淡雾游荡呢！

楼师道沉思：这不是韩英姿本人的记忆，而是有人特意放在韩英姿心里的伪造记忆！

他冷冷地注视啼哭的小韩英姿，忽然揪住这孩子的脸庞，一下撕扯下来。就像揭开一张画，整个静室都随着这个小韩英姿的破碎，全被揭了下来！

在楼师道的眼中，现出了另一个情景，一个云雾缭绕、就像磨花的玻璃一般模糊的情景：

十三岁的小韩英姿依旧对着青铜盂。三个道士坐在对过，程迦陵清冽如泉的声音响起，“开始吧。”

小韩英姿吟唱起金光明咒，“虚空无丈尺、丈尺量虚空。总持无文字，文字显总持。天地玄宗，万气本根。金光速现，覆盖吾身！”

青铜盂的水立刻发生了巨变！数不尽的暗影从水中涌出，不是金光，而是无数的影手覆盖住韩英姿的身体，延展到一丈方圆！

楼师道的脸色凝重。这个从没有修炼过道术的孩子，才十三岁就达到了常住炼气士才有的程度！他的四种灵根，和这一期的孟青面相当，条条俱是极品！

而且，更危险的是，小韩英姿竟然把金光明咒逆转到了反面！影随光生，不离不即！

这是魔！反道而动的魔与生俱来的禀赋！这孩子是魔种！

楼师道出手了，他的手缓缓按向小韩英姿的影罩，他会在这个精神世界把真实的韩英姿一击打成白痴。道门不杀生，荡魔院会优待照顾白痴的韩英姿一生，这是把新的魔扼杀在萌芽的代价。

“住手！”

静室的门打开了，光照耀在楼师道的脸上，一个女人浮现在门口。

影罩中的小韩英姿回首望她，兴奋地叫道，“娘，我成了！我能入道门！”

女人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她的眼睛注视着楼师道。跨越了生与死，跨越了二十年的光阴，她依然留在韩英姿的精神世界，阻止别人伤害他。

楼师道眯起眼睛，望着那个光华中的女人，他恍惚了一下，然而还是终于认出了她，“原来他是你的孩子。”

韩夫人道，“当年我决心不杀小姿时，也立誓不让任何人伤害他。当年那三个道士永远忘记了这件事。楼知院，你也永远忘记这件事吧。这是我的精神世界，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