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传送法阵,是后院的一座山门,山门下立着一座丈二的石塔。韩英姿想起来,十三岁时自己和其他参加外门试炼的孩子就是从此门进入的。
连翼如领众人入传送法阵,就像穿过一条廊道,数个呼吸,韩英姿等已经返回了大梁西城。
韩英姿好奇万分,他不愿问连翼如,便问小孟,“载重行得慢,载轻行得快,这是常理。但我们有许多人,传送法阵是怎么瞬时挪移的?就是你从州桥发纸鹤给韩坊的我,都没那么迅速呐!”
连翼如在道门本山大比时未曾和大孟交手,只约略见过她的背影。韩英姿身边的这位小孟,他依观水的介绍,当作孟青面的妹妹了。
连翼如也不说话,看这小孟的解释。
小孟道,“道门传送法阵也并不违背常理,只是法阵和灵脉庞大无比的灵气连接,超出凡间的一切车舟力量,力大者行速而已。况且,传送法阵也不能抵达任意地方,只能在道门立下的道标之间传递我们。”
她指着西城铁柱宫空阔院落,那里也立着一座丈二高石塔,这就是道门在大梁城立的道标。
连翼如暗暗点头,这个修真世家的姑娘说的倒不差。
张直方也道,“所以,看起来道门的洞天福地散在天下各处,处处被列国的国土包围,其实通过道标联成一体。不谈他们的道士,道门的道兵就永远能比列国的军队更快地集中,更快地出击,更快地挪移。”
连翼如的面上却不由显出得色。
“道门对天下列国真是放任自流,明明有如此强大实力,却悬而不用。现在妖邪把持了魏国,要是有道士下山拨乱反正,就不会生出那么多纷扰了。”韩英姿叹息。
观水笑了,“道士出世修仙,本就不愿干涉世俗,道门的道兵也是为自卫设立。实在猖狂的魔头荡魔院自会出手降伏。至于如今魏国这些乱象,魏国的豪杰挽回不了,那就活该你们魏国败落。要是道门管多了,到时你们凡人又有新的牢骚了。”
连翼如冷不丁插嘴道,“我虽是种民,祖上却是魏人,道门不愿管魏国的事,我下山管。”
观水挥起双袖,掩住自己的耳朵,“天下本来一体,几个君王强分你国我国,愚民倒真信从起来,真是可笑。可我不爱听你这套话。”
连翼如也不理观水,带韩英姿众人出西城铁柱宫门,下到大梁的沟渠里。西河会不敢有眼线盯住道门,韩英姿他们返回大梁神鬼莫测,但下到沟渠却让他皱起眉头——墨子会的侠客们大概还在搜查他的踪迹,随时准备清除他这个墨子会的叛徒。
韩英姿向连翼如道,“地下不安全吧。”
连翼如却道,“魏峥嵘嘱咐,地下绝对安全,我们有可靠的内应。”
韩英姿想,连翼如的门票被西河会霸占,他没有跳到那一边的立场,道门的人又声称从不说谎,且随他走走看。
另一面,韩英姿也招出了身神,骑上黑风狮子,拔出了双匕首。他向其他人道,“入了大梁,就是敌国,随时警惕不测。”
神州会两人听命,小孟施放出金光罩子;张直方则取出他的近战神兵,常山两头蛇枪——一种拆为双剑,合为长兵的武器。观水倒笃悠悠地随在后面,双手拢在袖中,两只耳朵还晃来晃去。
大梁的驻军分为三圈。城外是魏国各处战线的精兵轮休和训练的大本营,分属众多的校尉管带,绝不允许入城;大梁城中是负责中枢安全、监察内外动向的金吾军,有万人之众;宫城中是五百持戟郎,一切将令概不听从,只听宫中命令,于是现在沦为西河会的凶恶爪牙了。
金吾军的大营集中在东城的黄金水道陈桥码头,就近吃粮。韩英姿他们正是穿过州桥下河底的沟渠,向陈桥码头的大营前行。
连翼如的钢铁蝎子忽然停住,他道,“接应我们的人来了。”
望着从黑暗中沟渠荡来的一艘沉螺舟,韩英姿反而面色尴尬。
这是墨子会在水中潜行的船只,铁皮打造,形似一颗炮弹。
沉螺舟的盖子打开,有人站出来,他都认得——不就是闹得满城风雨,要治韩英姿罪的那几个墨者吗!
那伙人的领头人物是墨子会土木堂主唐轮、副手是自己的老上级卢正直。
“连道士,你搞错了吗?”韩英姿问。
“连道长没有搞错,唐墨者不愿和西河会合作,率领一群墨者归顺了王子峥嵘。”又一个熟人从沉螺舟钻出,是和韩英姿一道攻打火神庙的金吾军骁骑校侯芭。
韩英姿稍微安下了心。
唐轮向韩英姿道,“关良和西河会勾结,囚禁了宋舵主,又把持了向总舵上书的言路。我只好倒向金吾军。不过,在面上,我们还服从着关良,这样才能掌控地下沟渠。”
韩英姿向他一揖,“堂主心中侠义不灭,也谢谢你相信我是一个好人。”
卢正直却向韩英姿喝道,“韩英姿,你可别以为我们会恢复你的墨者资格。盗窃本舵的机密,私挪本舵的物资,纵然你有千条理由,一样开除你!”
韩英姿讪然一笑。这一件事他做的过火了,不过,这也算和墨子会了断了恩义,往后再无挂念。
唐轮问韩英姿,“你救了白璇,她人现在哪里?”
韩英姿道,“中了西河会铸错的绿火,现在道门治疗。”
唐轮的脸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