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立身的位置,一个六枚透明血翅的妖人恰切下手刀,将重重屋檐斩开一条缝隙。破茧的血道人瞬移过来。
“你给我添了不少麻烦。”血道人又一次瞬移,到了小孟的金光罩子前,又是一记手刀。
金光罩子未破。小孟连金光罩子却被弹飞出去!
半空中,金光罩子一晃,从罩子生成一个笼罩小孟通体的金光球,金光球没有砸入地下,却浮在了空中,护着小孟疾速地游弋飞行。
她凭光球,也能飞行!
血道人弹指,指尖射出三道血光扑向光球。一道血光触着光球,立时消散。可光球也薄了一层。另二道血光追上,小孟不敢再抵挡,金光一隐,光球连她陡地消失。一会儿,光球连她又在另一处空中闪现。
血道人厌烦道,“这最简单的金光明咒怎么如此麻烦,什么咒都有!算了,不和她纠缠。”
他的目光转向重重宫殿后的魏王的御殿,他要拼尽余勇,杀入殿中,作最后一搏!
六道血翅鼓动,血道人的神念张到最大,锁定寝殿深处魏王的紫电帷幄上。他等待魏峥嵘出现破绽,哪怕希望渺茫。
直到血道人看到,魏峥嵘掀开了紫电帷幄一角,放韩英姿进来。
“就是此刻!”
血道人要瞬移过去,一下切下魏峥嵘的首级,一了百了!
忽然,他的六道血翅凝在空中,动弹不了。血道人错愕,性命交关,怎会如此!
接着,血道人听到了铃声。
不止血道人,整个宫城的人都听到了铃声。这铃声让人心灵宁静,让人反省过恶,也让光阴凝滞,万物寂然。
包括墨者金丹宋异人在内,宫城里所有人都不动了。
一个清矍犹如苍松的道士飘然入了宫城,他的头上悬着一道如同半月的时轮,一身庄严法衣,腰佩桃木神剑,手摇流火金铃。
小孟的金光球落下。她在金光球中,却依然能动。时间的流速并没有影响到球内。小孟向道门荡魔院知院楼师道施礼。
楼知院问,“你是獠牙?不是青面?”
小孟道,“獠牙不是道门中人,不必守妄戒,当时欺了知院,还请知院大人大量,不要介怀。知院是为大梁人除血道人这个邪魔来的吗?”
楼知院道,“血道人不过妖邪,管束他是魏主的职责,与荡魔院无关。”
小孟问,“那大梁无魔,楼知院降落红尘,为的是什么?”
孟獠牙想,楼知院出现在崇高山,并不是没有因由的。
楼知院道,“魏主是魔,我为他来。”
小孟吃惊,“您要在大梁杀了魏王?”
楼知院道,“我要做他的授受魔道金丹的证盟人。荡魔院需要列王以魔治魔。”
他不在理睬小孟,径直入了寝殿。楼师道微微皱眉,寝殿之中,众人还能行动。魏王魔功熏染此殿已久,虽然天人五衰,仍不受他时轮影响。
楼师道一指顶上时轮,时轮从半月转成三分之二的上弦月,连西河金丹丁公在内,寝殿众人都停了动作。
楼师道却听到紫电帷幄中传来韩英姿的声音,“王后,你进来。魏王有事托付你。”
楼师道想,这个韩英姿怎么处处有他?上一次搜检韩英姿的神魂无恙,楼师道便不再追查,但一见到韩英姿,他的心头总隐隐有一种厌恶。
今番又见到韩英姿作怪,楼师道既厌恶又好奇,他打了个响指,放王后从时轮的禁锢出来。
王后慌张地看着呆若木鸡的太子、丁公、百官,然后看到了佩剑执铃的楼知院,她不觉惊呼,“老道士,您是何人,从何处来!”
楼知院道,“楼某奉荡魔院法旨,见证魏王血誓授受,保你们魏国长治久安。”他摇动流火金铃,王后的心灵不觉安定下来。
这一刻,王后无比相信,对面的人就来自天下的顶梁柱道门。
她殷切道,“楼道长仙驾光临,小女感佩的无以复加。”
王后揉了揉滴泪,“我是魏王的王后,如意是他的嫡子,我们一定尊奉道门,还望道门为我们母子主持公道!”
楼师道指着韩英姿,向王后道,“你去见魏王。”
紫电帷幄一角掀开,韩英姿的目光和王后相触。他看到了寝殿中连丁公、观水在内,众人悉数不动的。
只有王后,还有那个熟悉的老道——道门荡魔院那位差点把自己打成白痴的楼知院。
韩英姿暗骂,怎么哪里都有他!
王后跑进了紫电帷幄,柔和又哀婉地唤魏王道,“夫君!”
然后她住了声:一年前,两人还鱼水相欢,欲仙欲死的。才过了半年,魏王怎么干瘪成这幅模样!
王后偷眼看魏峥嵘,这个作妖作怪的私生子怎么傻了似的,愣在一边。
韩英姿的眼睛注视王后,压抑着心头起伏的情绪,道,“魏王告知了我血誓授受的方式。控制西河群邪的血誓铭刻在魏王的圆满金丹里。与他有极亲密精神和身体联系之人。吃了他,或者将他交合至死,都可以得到魏王的圆满金丹。王后,你没有他的血脉,按理是不够格的。可你是和他双修最融洽的女人,你选一种方式,可以得到魏王三分之一的圆满金丹,其中包含了血誓在内。”
王后尖叫,“这样做,不是妖魔吗!”
魏峥嵘攥紧了拳头,沉默无言。
韩英姿依照魏王的神念感应解释道,“的确。但这是道门也默许的魔金丹。道门始终认为列王是魔,但是列王在,可以镇压群邪,还可以合力剿灭更大的魔王。以魔治魔,这是道门荡魔院的策略。”
他的目光扫向楼知院,楼知院神色淡然。
王后忽然大笑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魏峥嵘,你骨子里居然那么没有胆色!我吃他,我吃魏王。我不是他的血肉,为什么不能吃!吃了他,对我和如意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魏峥嵘、韩英姿,你们还要为我保密!这是你们怂恿的,这是魏氏的耻辱。”
韩英姿努了努嘴,拉着魏峥嵘从紫电帷幄走了出去,走出了寝殿。现在的魏峥嵘不再是老谋深算、智珠在握的万军统帅,只是一个被父母抛弃,胆小怯弱的小孩子。
楼师道允许韩英姿和魏峥嵘两人在时轮的结界内行动自如。
他顶上的时轮,从三分之二满转到满盈之月。楼师道轻易走入了一切金丹望之战栗的紫电帷幄。
楼师道向魏王的神念道,“魏王,道门赏赐你断绝益皇帝血脉、献上圣心舍利、平定楚魔金蝉的三大功劳,给了你魏国,也降下天人五衰的诅咒约束你不得胡作非为。你的统治不会超过一百年,休想在我们眼皮底下作弊,永远传承你的意志。仁者死,不仁者也死,红尘中物谁都不能例外。”
紫电帷幄扭曲肆虐,充满了魏王的绝叹。
楼师道有满月加持,却是万法不侵,紫电伤不了他分毫。他从袖中又取出一本道书,问王后,
“李汧,你愿意尊奉道门,顺道而行,镇压群邪,安定魏人吗?”
王后五体投地,跪服在地,“小女唯道门之令是听!”
楼师道向渐渐稀博的魏王神念道,“你们两人授受血誓吧。道门是你们的证盟人。”
他的道书上逐渐浮现出两条交缠的血蛇,一条是将死的魏王遗留的神念,一条是王后李汧的神念。
另有证盟人一栏,署上了道门荡魔院知院的符印。
李汧将继承魏王三分之一的金丹以及血誓。
整个寝殿,完全沉入了黑暗。
黑暗中,韩英姿和魏峥嵘坐在寝殿的台阶上。韩英姿问他,“你想好以后的去处了吗?”
魏峥嵘茫然,没有反应。
韩英姿问,“我带王后到这里,她暂时不会动我,但绝不会饶你。你的人她也会挨个整肃。她就要控制整个西河会。你一浪,害了他们全伙。”
魏峥嵘流下了泪。
韩英姿低头,悄声道,“上一次你请我入伙,这一次我请你入伙,怎么样?我们去道门,你躲进了道门,王后也奈何不了你。你的人有在道门的你撑腰,至少能保住命。”
“票从哪里来?”
魏峥嵘问。
“我有办法。”
韩英姿道。他把自己的试炼古钱先塞给了魏峥嵘。
小孟向他们两人走过来。她摇了摇头,“你们好像没有赢。”
韩英姿拍了下魏峥嵘肩膀,苦笑道,“结果竟然玩给了他。算了,还有下一场仗打呢。十天之内,我们离开魏国,和全天下的炼气士英杰竞争道门试炼。”
天空突然变得红光彤彤,一轮血月从寝殿缓缓升起。王后的气弥漫了整个宫城。
她证得了魔道金丹。
无论血道人,还是丁公,都木木然地跪服了下来。
楼师道迈步出了寝殿,他凝望了韩英姿、小孟、魏峥嵘三人一会,道,“比起另外三大神通会,你们慢了一步。西河会大势已去,努力抓住这次道门度人的机会,不要浪费了自己的禀赋。荡魔院期待能在太一山再见到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