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孟回到船舱。她见到舱头悬着一条车轮般粗壮的大蜈蚣,不知是死是活。她才定下来一点的心又惴惴不安起来,木之华竟然落入了魔君的手中,那金小雨又在哪里呢?
她不敢声张,现在小孟无法和她姐姐沟通。崂山外的那夜孟青面擅自代替自己对付罗敷,孟獠牙赌气要青面立誓,内门试炼完结之前不许出现;青面也负气进入深定,两人就像被天河隔绝了一样。
如今骤然遇到魔君,她竟然没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
她们还是没有阻止小姿遇到宿命中的那个人。她无法想象,遇到魔君的小姿会有什么变化——他不是道门人,对魔没有成见。而眼前的这位魔君,韩英姿根本没有厌憎的理由——即便是小孟都恨不起来。
她是小姿的娘亲齐良宵,以及她们的母亲孟南星共同的朋友。
她怎么会站在道门的反面?她到底要利用小姿对道门做什么?
小孟不禁想,要是姐姐在她身边,或许能把消息传递到道门去。她敛起这无用的妄想,审视舱内的东西:这些都是她喜爱的衣裳、图书、茶点。
小孟不敢碰魔君的茶点。她挑了一身采采蜉蝣般的华裳,心不在焉地打开一本魔君的手卷,手卷图画如云山雾海变幻,赫然现出韩英姿和魔君在崇高山相处的景象。
她心里想,魔君难道是要自己在暗中旁观韩英姿的作为?
小孟不禁往里窥视。
魔君向韩英姿道,“我对你没有要求,只是来实现你的心愿的。这是我对齐良宵血脉的照顾。”
韩英姿凝视着魔君,沉埋在心中的秘密和疑惑跳到了嗓子眼。他并非道门中人,底色是厮混在红尘的墨家,对魔并没有什么成见。说起魔,韩英姿本人就是废魔,他自己绝不会向全天下宣布自己的真实身份,然后愚蠢地跳崖自尽。而眼前那么和善亲切,真诚地亮明自己面目的人,韩英姿无论如何不相信她会做什么恶事,伤害自己和小孟。
韩英姿终于忍不住道,“我先想知道,我娘为什么要勾结邪魔,我究竟是不是邪魔转生?”
魔君叹息道,“真相有时是很残酷的。”
韩英姿认真地点了点头,“您尽可以直言。如果我是魔,我不会赖账。但我不会做坏事。”
“邪修恶事做尽,可只要不反对道门,道门也熟视无睹。而魔反对道门,哪怕做尽好事,道门也绝不会放过。你既然是魔,要一生无事,可不容易。”
魔君道,
“陈齐王族是道门立的,你娘既然决定复辟齐国,就是打破了道门一百年来立下的规矩。她本来是天之娇女,道门初时还能优容。可等她和她的门客真在赌斗中把陈齐的手下一扫而空,道门就只好下场拉偏架了。你娘不是输给了陈齐王族,而是输给了道门。道门是绝不允许这天下再出一个益皇帝的!”
益皇帝是五百年来神州最强的君主,远胜过百年前搅乱天下的楚王金蝉。如果齐良宵有整个齐国做本钱,凭着道门中盘根错节的人脉,或许真能建立起不下益皇帝的事业,混一神州列国。那样的话,天下至尊的道门又该往何处去呢?
她的娘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大大触犯了道门的忌讳。道门把齐良宵举得高高,又摔的重重。
韩英姿的心中翻涌,他道,“因为魔也反对道门,所以我娘和魔联合了起来。可你们还是失败了。而我真的是你们留下,准备卷土重来的魔种。”
魔君微笑,“兰钦是你的魔名,你的确是魔王转生。罗敷这样的小魔道门都不会放过,何况魔王。你命中注定会加入魔门,这无关是非,只关乎你的性命。否则,在这个道门至尊的天下,你朝不保夕。”
果然,齐良宵的神通广大,她瞧的上眼的魔,绝不会逊色于她自己。
韩英姿战栗道,“可我没有丝毫前世的记忆。连罗敷都保留了数世的神通,而我一点也没有。”
魔君道,“这不是一件好事吗?再没有过去的负累,你这一世可以随自己的心意活。”
这一生的作为,韩英姿问心无愧,他最大的黑点不过是假公济私挪用了墨子会灵石。但韩英姿不知道自己在过去犯过什么坏事,要还多少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