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一凌晨,韩英姿、小孟、张直方、骆风登上了大梁东城的城楼,观水则暂时留在了东宫安抚惴惴不安的王后。高耸的城墙是魏国金吾军驻扎禁地,等闲人不可上去。韩英姿他们能上,自然是得了魏峥嵘的许可。
韩英姿、张直方、骆风俱是轻便的皮甲猎装,只有小孟不娴武道,仍然是一身蔚若云霞的大袖宽衣。在韩英姿对过,则是连翼如、酒酒儿、瓶瓶儿三人,也都披皮甲、佩飞剑。
一支金吾军千人队簇拥着这两路道门考生,还是常住兵家炼气士侯芭指挥。城墙上踞着一尊又一尊火炮,今天不向城外,却向着城内。
从角楼走出来一位雄壮的中年武将,后面随着一个英姿飒爽的戎装女小将,是李俊义和他闺女李秀玲了。千人队齐齐向那雄壮的中年武将致敬。
李俊义向侯芭道,“不想我的这具旧铠甲你们竟然保藏了二十年。”
他披上了铠甲,这是一副全身冒出森森骨刺的黑鳞重铠,此甲名“角芒铠”,是当年李将军在北海单枪匹马杀死一条妖龙剥皮所制,配甲的还有一口龙骨大剑。
侯芭道,“二十年来,军中无人堪着此甲,魏王命我们保藏起来永远铭记将军的功业,今日将军重又披上了。”
李俊义淡淡道,“我已非过去之我,今日借用这副角芒铠,功成后依旧还给魏王。”
他走到韩英姿跟前,道:“魏峥嵘还在陈桥码头整顿大军,等待灵脉辩论的结果起事。清除铸错的计划,全靠我们这些人了。你有和铸错对垒的经验,智计和胆色非凡,这里一切人都听你调遣。尽量减少金吾军的伤亡,不要连累平民。”
李俊义虽然一介平民,他话的分量却一言九鼎。连翼如这道门门人都无异议,皆服从韩英姿的命令。
他们几个炼气士、一个老迈的武道金丹、还有一千兵,就是对付如日中天的邪道常住金丹铸错的所有力量了。
韩英姿问连翼如,一切火器和机关人都检修好了吗?
这个道门门人的机关术在韩英姿之上,数千机关人和无数火器的整备既麻烦又繁琐,韩英姿全甩锅给了连翼如,让他监督投诚魏峥嵘的墨者加班加点地忙碌。
连翼如道,“不负所托。”
韩英姿点头,看城楼下面。
他们所在的这段城楼下面就是大梁东门,对着最繁忙的陈桥码头,每日无数人物出入。关在囚笼的东方一唱从昨夜三更就放在下面,城门一开,进出大梁城都看到这遍体刺字、一手白骨的怪人。
东方一唱通体被韩英姿灌满了麻沸散,再小的一处筋肉都痛痒不知,连自尽都无法做到。这个杀人如草菅,视人命如蝼蚁的邪修炼气士哪想到自己会沦落到如此地步,连凡人的尊严都是荡然。不过,或许他已经木然了,眼珠子都不转动一下。
一群韩英姿雇来的污衣帮人到处张贴传单,给看不清东方刺字的行人解说。他们还怕人不认字,敲着破碗,把传单上的文字唱了起来。
从开城门到日上高空,已经有无数人聚集在东方一唱的囚笼前,或是咒骂,或是唾弃,有的人拿菜刀去砍他,看守的军士拦阻好久,他们还愤愤不平。
这些围拢的人有的是甜水巷死难者的亲眷好友,有的是路见不平的人士,当然还有看热闹的,就想欺负下这种高高在上的炼气士,往东方一唱脸上洒点尿也是好的。
当人们听到传单从东方一唱的罪过,讲到西河会的罪恶时,开始迷惑、震惊、愤怒
——是什么时候,魏王、王后、太子都遭到不测!一群妖邪把持了魏国,出卖国家,迫害忠良,天天以杀人放火为乐!这还是魏国吗,还是天下最强大繁荣的魏国吗?魏人可是有着最厉害的王、百战百胜的军队的首屈一指的大国呀!
大梁人起初以为是有歹心的人造谣,有人叫捕快,没有捕快前来驱赶;叫军士,正是军士们把东方一唱摆在这里示众。
大梁人议论纷纷:难道这传单上写的都是真的?
忽然,人群中有人高叫起来:“文武百官,食君之禄,都在做些什么?杀了这东方!杀了西河会!肉食者鄙,我们要救国!”
没有捕快驱赶,军士无动于衷,这呼声、这民气逐渐蔓延开来,聚在东门的人越来越多,人们的怒意越来越盛!
韩英姿想,是时候了。他转动城墙旗杆上的辘轳装置,将东方一唱从城楼下面升了上来,悬在城头。东方一唱已经污秽不堪,散发着恶臭。即便有囚笼阻隔,愤怒的人们依然在这恶徒身上割出了无数小刀伤痕。
东方一唱一派血肉模糊,不过他注满了麻沸散,还可以熬很久很久。舒心的死,对他遥不可及。
韩英姿清清嗓子,在城楼上向大梁人琅琅诵读了一遍自己的写的传单。他有身神增幅音量,顺着风,他的雷鸣般响亮的声音传向远方,小半个大梁城的人都听到韩英姿的挑战书,
“本神州会发愿,为天下群英排除西河会,一扫神州妖氛。今悬恶贯满盈之贼东方一唱于大梁城楼,遍刺檄文,告示天下——本会扫除妖邪,自东方一唱始,至元凶西河九老伏法方止!”